美國「雷門市」的清晨,非常的寧靜,每日當我上香禮佛時,唯一的聲音是「烏鴉的聒噪」聲,聲聲「啊!」「啊!」
美國西北方,華盛頓州,烏鴉是常見的鳥。在此地,烏鴉的聒噪,西方人見怪不怪,還認為是吉祥的。
我入境隨俗,聽烏鴉叫多了,不以為忤。
祇是我這出家人,對「烏鴉的聒噪」也有很深的感觸。
在東方,烏鴉是不祥的鳥,而轉到西方,是吉祥的鳥。東方烏鴉叫,是冷寂而淒寒的凶音,而西方烏鴉叫,卻是新興的喜悅之音。
站立在「真佛密苑」之前,我看見草坪有百隻的群鴉,正撲翅亂飛,啄食草中的食物,牠們對我是毫不畏懼的,黑鴉鴉的一群。
偶而,牠們飛到我的屋頂,就啄食屋瓦,弄得「叮叮咚咚」,如同下冰雹的大嚮。
偶而,牠們一整排,立在圍牆上,就算休憩睡眠。
偶而,撲翅群飛,紛亂的影,就從屋簷掠過。
「啊!」「啊!」「啊!」製造了群鴉爭鳴。
我們「湖濱」的住家,從早晨一直到黃昏,一向少見人跡的,而鴉群,就是這人聲悄悄中的唯一聲息,在暮野中織起的一聲聲呼叫。
在這「湖濱」的住家,我已經安安靜靜的度過了幾個春秋,這裡的人事非常的平靜,大自然的四季景相在輪換,有雪有花,有暑有寒,而最多的是,每日聒噪的烏鴉。
修行人已在這裡,安靜的居住多年,一切往日也不復記憶,昔日的舞步,昔日的舊友,昔日的塵煙,昔日的鄉土,不知其喧騰,不知其興盛,不知尚有回憶否,祇是榮榮落落,均是自然現象罷了。
出家人,人事消殘
出家人,已無紅顏。
出家人,忘卻昔情。
我日日聽看「烏鴉的聒噪」,慨息時間空間的變幻,此情此景,真是變幻無窮的人間啊!
偶而,有我的弟子,從很遠很遠的地方,會稍給我一些信息,當然有褒獎,也有惡評。
對於褒獎,我淡然而笑。
對於惡評,一笑置之。
我住「湖濱」,少與人往來,修行安居,究竟又有什麼是非來?
我瞭解法句經的一句話:
「單單受人非議,而無人褒獎的人;或者單單被褒獎,而無人非議;過去未曾有,未來不會有,現在也沒有;從古至今,這樣的情況不會有所改變。沉默者受非難,多言受非難,少開口也受非難,社會上沒有不受非難的。」
華嚴經有一句話:
「菩薩忍受一切惡果,對眾生心平等而不動搖,如大地。」
我明白,在我的一生為人之中,在我寫作的書之中,我的為人並非聖人般的人格高尚,我的寫作,也非十全十美,很可能我是遭人嫉妒,也很容易被挑毛病的,我的一切,不是八面玲瓏的,寫作並非面面俱到的。
尤其,在我年輕時代,我是「大無畏」,放開手敢言敢說的,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,我一向擁護真理,拿筆當劍。
被我掀出來的人,會說:
「這個傢伙,實在太討厭了。」
所以,我自覺,我所以遭人非議,是正常的。
但,這些非議及惡評,在我出家之後,如果所言正確,我會虛心的去接受。若是純屬無中生有,蓄意誹謗,我是穩穩坐著如大山,不會被八風所吹動分毫,我已不會惱羞成怒,也不會反唇相譏,徒逞口舌之快。
我想,我祇是默默的度眾生,不再理會一些惡評及褒獎了,因為我祇是「天地一比丘一啊」!
不管是好聽的話。
不管是非常難聽的惡評。
我就當它是「烏鴉的聒噪」,是吉祥或非吉祥,我均不理會,祗當是平常的烏鴉,叫叫而已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