細數我小時候賣東西，也真不少，除了「枝仔冰」、「李仔糖」，我也曾經賣過雞，因為家裡曾經以養雞為副業，我曾經賣過「來亨雞」（生蛋雞），「錦雞」、「鳳雞」等等。曾經在新興市場門口大喊：「卡緊來買，又肥又大的雞仔，卡便宜。」
其中，給我啟示最大的是煮「彭糖」。我認為煮「彭糖」賣，是我畢生值得驕傲的拿手技巧之一。
什麼是「彭糖」，「彭糖」其實就是「糖餅」。其原料是：
一、砂糖。
二、黑糖。
三、水。
四、發粉。
將沙糖一些，放於大湯匙之中，再加上很少很少的黑糖，再加上水，然後放於火上煮，當煮到一定的時候（這是功夫的所在），用攪勻的木棒，沾一點糖水起來，觀察是不是可以放「發粉」的時機，當木棒上的糖水，經風一吹，馬上凝固，而且產生一絲絲的「糖線」，便是火侯夠了，此時摻入一點白色的發粉。
將大湯匙提起，移到桌上，用木棒急速的攪動，使「發粉」的作用迅速的產生而糖水漸漸的凝固。
到了糖水凝固的時候，木棒停止攪動，木棒提起，於是「糖餅」開始膨脹，膨脹如同饅頭或發粿。這樣就大功告成。
要取下糖餅（彭糖），再將大湯匙，置火上烤，一加熱，一旋轉，就可以迅速的取了下來。
煮「彭糖」的學問在哪裡？其要訣在於「糖水」凝固，可以放「發粉」的時機，這是靠經驗的，完全用眼睛來觀察，功夫高的人，但憑觀察糖水的顏色。第二個要訣，用木棒攪勻旋轉，至「彭糖」乾了，要膨脹了，木棒就要適時停止。
太早放發粉，糖水未產生黏性，不會發，煮出來就是一灘糖水，我們用台語稱為「雞屎膏」，就如同一帖膏藥。
而太晚放發粉，糖水已乾，燒焦了，就成了「巧克力糖」的顏色，焦味濃濃，成了糖乾，這也是不發，失敗了。
以前我賣「彭糖」，用小火爐生火，放上木炭。祇買一塊錢白砂糖，二毛錢的黑糖，五毛錢的發粉。糖用便當盒裝了起來，一個小桌子，我就蹲在路邊賣，我先煮幾個樣品，放在金屬盤上，吸引顧客，大家也會圍過來，看我細心的煮「彭糖」，我的技術好，煮出來的「彭糖」顏色好看，又大又酥，很好吃，大一點的賣五毛，小一點的賣三毛，買菜的太太也會順手買幾個回家給孩子吃。
賺到了錢，我再買砂糖黑糖，發粉祇要買一次，就可以用很久。再買一點木炭，添一添火，生意就可以一直做下去。
很多人看我煮「彭糖」，煮得很好，他們很想自己試試，於是自己煮是「五毛」，我教導他們如何煮「彭糖」，於是大家興致勃勃的煮了開來，也有成功的，也有未成功的，成了「雞屎膏」。煮成功的，會有興趣接二連三的煮，煮失敗的，不服氣也要煮到成功，就這樣，我在煮「彭糖」的生意之中，賺了不少錢。
煮「彭糖」的技術，不但使我賺錢，也給我得到人生的啟示，我對自己未來的前途，有深深的自信，我幻想自己的「彭糖」技術第一，手眼並用，矯健而快速的完成「彭糖」的製作，賣出去成了專櫃，行銷全省各地，我有這個自信。由於有這個手藝，我開始沒有憂愁。
我想到「太早」與「太遲」的問題。
「太早放發粉」發不起來。成了「雞屎膏」。
「太遲放發粉」燒焦過了頭。
於是，「剛剛好」是一個大學問，我在當時一些也不明白這「剛剛好」的意義，但我卻知道放發粉「剛剛好」的時機，假如「剛剛好」，就是圓滿的，完美的，最好顏色的，令人讚美的，這就是一種理想。
殘酷的現實世界，當然不一定是圓滿的，但，我仍然覺得有希望，祇要我們心中激起求生的堅強意志，不甘屈服，把一切事，做的「剛剛好」，明天一定會是光明的，璀璨的。
修行也是一樣啊！在精進中保持平常心。
在平常心中不懈怠。
這就是「剛剛好」的哲學啟示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