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報紙上刊出藍蔭鼎先生逝世的消息時,同時我看到中國時報藍蔭鼎先生的「畫我故鄉」專欄 藍蔭鼎下面已增加「遺作」二字,不禁黯然一陣子,心中有莫名的哀傷,這如同他自己在「鼎廬小語」中寫的:「人生本來就是『無』,無而有生,生而有『有』,有而才有存在,存在而有你、我的本身。反過來說,你、我的存在,原來就是『無』,是無中生有的,現在『有』到了一段時期,也將歸返於『無』。」
「鼎廬小語」,我有二本,一本是藍先生親自送我的,另外一本是有不知名的讀者送我的,全是精裝本,且是上下冊合訂本。事實上,我同藍蔭鼎先生從未見過面,但是我欣賞過他的畫,而他也讀過我寫的書,彼此之間,雖然從未見過面,但,他知道有我,我知道有他。
我不是畫家,不敢批評他的畫,但,我稱讚他那樸實的畫風,不管是水彩、水墨、油畫,他那獨特的畫,一看就知道出自他的「手筆」,沒有誇張、沒有強調、沒有詭色、沒有敗筆,一切都是純純的,中國式的,在每幅畫的左邊下面,他寫上蔭鼎二個字,一個圓形圖章,偶而他簽上譯音的「RAN LN-TING」再寫上TAIWAN,再寫上作畫的日期,他就像那畫上的筆跡,有點小節不拘。
藍蔭鼎先生送我一本「鼎廬小語」,當初我是感到非常訝異,因為藍先生同我素昧平生,我沒有向「中華出版社」訂購,而郵差送書至我手上,又附加一封藍先生的信,至此,我才領悟,藍蔭鼎先生送我一本「鼎廬小語」,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。
「勝彥先生:您的靈學思想,在我的思考和觀點,雖然不能完全表示讚同,但在這五光十色的人間,卻能代表希望,顯示平安,優點遮住了缺點,這對現實人生心靈,確實有不可抹滅的貢獻。別人的批評,不必太認真的重視,因為世界 一切真理,沒有固定的標準尺度,我個人雖然站在信仰的不同觀點上,但我認為你寫的,是教人心靈舒暢的東西。
「我想奉送您一句話,這句話就是『鼎廬小語』中,『靈魂與肉體』一文裡的最後一句:肉體和靈魂共同創造了人格,庸碌愚昧的人與肉體同死,靈慧睿智的人得屬靈魂享長生。
蔭鼎敬上」
當藍蔭鼎的喪禮舉行那天,我知道許多高官顯貴均參加了。而我就在自己的小佛堂,替蔭鼎先生默頌了一卷地藏經。蔭鼎先生若有靈,他一定會感到奇怪,因為在天堂的儀式裡,竟然也飄來佛國的沉香,上帝的國度仍然長開清淨的蓮花。這沒有什麼的,這僅僅表達我個人寸心的尊敬,宗教是不應該有界線的,正如你自己說的:「在神恩的維繫下,所有的「道」都殊途而同歸於一,耶穌、釋迦牟尼、穆罕默德、孔子......許多聖人賢人,他們勸善的對象是不同的人種,他們傳道在不同的地方,可是勸善規過的道理毫無分別,神用不同的引路人到同一地點,幫助人發出輝煌的光。那些真能體會神恩的人,給世人帶來了宗教。」
讀過了「鼎廬小語」之後,我可以看出藍先生個人的生活方式和他自己的哲學思想,理智而又富有情感的文句,顯示出一個充滿經驗的智慧學者,但,絕非是非常頑固型的,他仍然是在進步中求進步,沒有「保守」,也沒有「停頓」,他一直在「不完美」的情況下,去追求「完美」。
我曾經以一個後輩的立場給藍先生寫信,他也很客氣的回信,我自己很忙,而他也很忙,彼此之間並沒有太多信件的來往,他知道我曾經被「熱烈的」討論過,他鼓勵我不要因為別人的討論就氣餒,因為一切美好的構想,亦非一蹴可及的。他勉勵我,祇要朝著一個預期的方向去努力,一分耕耘,自然有一分的收穫。
事實上,我今天的精神仍然旺盛,努力不懈的從事「心靈拯教」工作,得力於許多長者的鼓舞,一本「鼎廬小語」,幾封鼓舞的書信,這種力量是無窮的,也撫平了許多遭受冷言冷語的創傷,這如同別人在我的眼睛中撒下了石灰,而藍蔭鼎先生給我點上眼藥。
現在我發覺:
給別人眼藥,勝過給別人眼中撒石灰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