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松柏坑受天宮,乩童坐禁命案發生以來,很多人就勸我,發表一下對靜坐修定與走火入魔的觀感。當時,我因報章雜誌喧騰火熱,插上一腳亦興味索然,等一切平靜之後再說。因此,這篇文章在此時發表較合時宜,也算對讀者的督促有一個交代。
人類的文明是進步了,但,理智是退步了。像乩童命案,可以說是人為的變故,也可以說迷信害死了三個人。然而,這件案子和靜坐修定與走火入魔扯不上什麼關係,也就是說這是「宗教與迷信」的問題,而不是靜坐修定的問題。
這個案子濃縮成一句話就是:「三個平凡而無知的人,為了迷信當乩童,進入密不通風的小屋中,悶死了。」事實就是如此,這三個人,我可以如此說,距離「走火入魔」的功夫,尚遠得很呢!而把這件事和宗教糾纏在一起,誤解宗教,實在令我內心十分難過。
什麼是「靜坐修定」?佛教有三無漏學,這三無漏學就是「戒、定、慧」,能靜坐修定就是「定」的功夫,一個人能不能「定」,全看靜坐的得宜和不得宜。這方面的學識流傳甚久,有佛家的,也有道家的,目前坊間也有這一類的書,如因是子靜坐法、岡田靜坐法、軍荼利瑜伽、甚至超覺靜坐等等。
至於為什麼要靜坐?其實靜坐就是「休憩」,用坐的方法來替代睡的方法。短暫的精神集中,促進身心的安寧,達到神思清靈的地步,一則健康長壽,二則寡欲去雜思,如此由「定」生「智慧」,再上一層,才算是人生真理的追求。
然而,今人一談到靜坐修定,就聯想到走火入魔,如同一談宗教便聯想到迷信一樣。我為了這個問題,思索了很久,才找出一個比較恰當的比喻,我說:「宗教和靜坐修定是一部汽車,而迷信和走火入魔便是車禍。」宗教和靜坐的本身是沒有罪的,只要我們開車子的人開得好好的,遵守交通規則,精神飽滿,眼到手到,何罪之有?
宗教所以變成迷信,問題在你自己本身,你自己不小心駕駛「宗教」的車子,出了車禍,又能怪誰?同樣的,靜坐修定變成走火入魔,問題全然在駕駛者的本身,因為你不遵守交通規則,把車子開到岔道上去了。現在問題就出在這裏,很多人反對「迷信」,卻把「宗教」連著一起罵;很多人害怕走火入魔,便把「靜坐修定」講得如何恐怖似的。某些人的觀念是:「宗教」和「靜坐修定」是罪魁禍首,理應排斥。
試問,我們能因車子會發生車禍,便將車子全部給廢了?能因電線會著火,便不再使用電?同樣的例子舉不勝舉。宗教無罪,靜坐修定無罪,有罪的全然是「人」,無知的「人」。
據我本人親身修習「天臺小止觀」的定功,我發覺靜坐禪定的內涵甚為寬闊,宇宙有多重的意識,不僅僅是表面現象而已,心靈世界如海,深不可測,我所見到的異象,五花八門,然而由於我的定力足,從未被迷惑得神魂顛倒,我站在客觀的立場,來破一切「相」。我可以如此自信的說:「唯一深入其境,而不受迷惑。」因此,我是接近鬼神(靈魂),而不迷信的人,因為我早已看清鬼神的真面目。
問題終歸有答案。何以靜坐修定會走火入魔?這裡面因素甚多,如妄念不止,欲望無窮,認假當真,色不迷人人自迷,如何不走入神魂顛倒之路?當年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、金剛座上,同樣受考驗,若考驗不過,還不是要走火入魔嗎?所以有志於此者不得不慎重其事。
假如一般人想學靜坐,首先我奉勸目標不要太高,觀念要清,認定靜坐就是「休憩」,每次五十分鐘,身心放鬆,不驚不怖,如此身心平衡的坐下去,假如會走火入魔,那才是天下的大奇蹟。
自從我在四年前出版第一本「靈書」開始,我的名字就和「宗教」與「迷信」糾纏在一起,報章雜誌一談宗教和迷信,一定要談到我(因為我接近靈魂),同時把我拖下水,免費的洗禮一番。
有一回,臺北某報刊出一篇文章,指名道姓的說我迷信,我寄了一本《靈的世界》給他,他打電話向我道歉,說:「對不起,我只是聽人說的,我不知道你是研究迷信的,我以為你是迷信者。」
至於宗教刊物對我的誤解更多、更甚,異教徒到處投書申告,使我受到莫大的困擾。我沒有想到研究靈學,提倡精神上正確的觀念,會遭受如此大的打擊,更有文化流氓用黑書敲詐勒索,不知道人類的文明和理智都到哪裏去了?我在六十四年十一月,完全閉門謝客,這在精神上付出的代價是無法估計的,我並非企圖苟安,而是我的內心始終難過得要命,何以那麼多人會無理取鬧,誤解得那麼深?
《聯合報》副刊,於近日刊出李亦園先生的〈宗教與迷信〉,其中述及我的那兩小段,於事實出入太多。對於這件事,本想事過算了,但我想一想,文中涉及一位博士教授,我看得開,他不一定看得開。他來找我,而受此冤屈,我得替他說明,告訴所有的人:他並沒有向我下跪。所以才在十月廿五日「靈的世界」寫了一篇答辯的文章。
今後,我覺得不應該再退縮逃避了,要強調正義不屈,強調不要「迷信」,保障宗教自由,強調理智的信仰,維護人性,以高尚的宗教情操取代迷信低級的惡風氣。 |